文艺包租婆

    



                                                                 九


         一个月之后便是中秋,少商还是每隔两天就来长秋宫里做坐一坐,一开始昭韵还留少商独自在正殿,一天也见不上一面,后来昭韵见小女娘看见自己总是露出笑脸有些心软,偏殿的门也敞开任由她出入,文帝也有近一个月没来长秋宫,这段时间昭韵觉得自己过的很是舒服,只是比平时嗜睡。距离中秋节还有两天时间,昭韵看着坐在不远处鼓捣稀奇玩意儿的少商说“霍夫人,我想麻烦你件事儿。”少商抬起头听着昭韵的下文,“过几天便是中秋,想劳烦霍夫人带翟媪出宫过节。”觉察到身侧翟媪有些着急,拍拍她的手安抚一笑,“长秋宫冷清,翟媪又喜欢热闹,虽然霍将军府上人也不多,但好在都是翟媪看着长大的孩子,若是有机会还能见见皇子公主们,热闹够了再把翟媪送回来,霍夫人可否答应?”听了后面的话翟媪才放下心来,眼里隐隐有了期待,听到少商答应,又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昭韵。“那今日便去吧。”


          少商这几日身体不适,陛下特许坐马车入宫,昭韵含笑听着几个小女娘叽叽喳喳说着自己怎样把门口侍卫哄骗离开,直到赏了她们些银子才彻底安静下来。秦媪站在昭韵身边担心的说“女公子万一陛下发下可怎办?”


         “傅母不用担心,听闻这几日陛下忙于处理北方旱灾,中秋陛下又要留在皇后宫里,不会发现的。”


        老天爷总是不愿遂了人的心思,今近几日本就没什么精气神的昭韵打发掉四个小女娘准备睡下,就听到曹公公通报陛下来了,赶紧披上外袍出去接驾,文帝扫视一圈说“今日怎么不见翟媪陪你?”


         “翟媪这几日有些咳嗽,我让她先去休息了。”昭韵随口说着,不等文帝回答便先拉起他的手向屋里走去。文帝看着不同寻常拘谨的昭韵也把琐事抛之脑后,任她拉着进了内室。昭韵再出来时已是半夜,秦媪搀扶着回了偏殿,任由秦媪摆弄,坐在浴盆里的昭韵早已昏昏欲睡,秦媪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身上的牙印,往常还能用衣服遮一遮,今日可好,脖子上的可怎么遮啊。


          “怎么,你们还是不说实话吗?”昭韵睡梦中被女孩的哭泣和男人的怒吼惊的坐起身,叫了几声傅母却不见回应,心到不好,披上外衣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像院子跑去,眼前的景象让有些懵的昭韵瞬间清醒,只见秦媪斜躺着,头撞在台阶上已失去意识,文帝面前是几个小宫女瑟瑟发抖,没有人注意到她到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文帝扬起的手要落到女孩身上,昭韵来不及阻止飞奔过去挡在女孩面前,生生受了一巴掌,文帝常年习武,盛怒之下定是用了全力,这一巴掌打的昭韵摔了出去,薄薄的寝衣护不住细嫩的胳膊,瞬间红了一片。“娘娘。”众人的喊声让险些疼晕过去的昭韵恢复些理智,文帝也有些不知所措,她跪趴着来到文帝近前,却仍然挡在几个宫女面前“陛下为何发这么大火。”直直对上文帝的目光。见她如此本有些熄火的文帝又愤怒起来。


            “朕为什么发火?难怪你昨天那么主动,原来是将朕当猴耍啊,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朕吗?难不成每次你都用这种方法哄骗我,好很好,看来我太过纵容你了。”听了这些话昭韵心里隐隐猜到什么,余光撇向翟媪的房门,是虚掩着的。还是被发现了。


           “是我送她走的,”昭韵赌气一般重新看向文帝气的变形的脸,“陛下要罚就罚吧。”


           “为什么?”


          “翟媪在这里一天我就多讨厌这里一分,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这里曾经住着一个所有人都在怀念的人,而我只是你们用来怀念她的工具。除了傅母和她们四个,所有人都会把我当成她,而且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都是若我是她该有多好。”昭韵忽然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


           “好好好,很好,你既然知道那以后就摆好自己的位置,好好的扮演她,正好过几天让小五他们几个进攻来见见她们阿母。”


           昭韵不可置信的看着文帝“难道陛下真的以为凭这这张脸就能让皇子公主们叫我一声阿母吗?”


           远去的文帝已经不在意身后人喊出的话,轿撵都不传只大步向前走着,良久昭韵才在宫女搀扶下回了偏殿,处理好伤势,几人又赶忙去查看秦媪,屋里只剩下昭韵自己,若不是胳膊上的疼时刻提醒她昭韵还以为自己刚刚做了场梦。直到敲门声把昭韵拉回来,“进来。”是曹成,手里还端着碗药,“娘娘,这是陛下...”不等曹成说完,昭韵接过碗一饮而尽,喝完又缩回床上把脸埋进被里,隔绝一切。昏昏欲睡中被一阵疼痛唤醒,腹部的剧痛让昭韵来不及思考,她想起身,却牵动伤口摔在床上,“来人,来人...”想喊人却发现根本用不上力,她觉得似乎有什么在抽离她的身体,摸向身后湿漉漉的,是血。昭韵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反而不再挣扎。


           宫女们处理好秦媪连忙去看昭韵,她们几个都是昭韵进宫之后才进进宫的,平日里都有翟媪挡在身前何时见过这架势,吓得几个人手忙脚乱。进屋时险些被血腥味熏晕,床上腥红一片,几个女孩冲向宫门要去请医官,侍卫得了文帝指令“长秋宫不许任何人出去,也不想听到关于长秋宫的任何事”无法几人守在昭韵身边看着她越来越白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还是一个年长一些的宫女拿了刀相逼才得以出去,到了太医院又碰到了难题,一听要去长秋宫众人分分拒绝,最后她冒死去了永乐宫“求皇后娘娘救救我家娘娘,求皇后娘娘救救我家娘娘她不顾众人阻拦大声喊着。”


          “怎么回事。”越姮问。


          “血,全是血,皇后娘娘求您”她说的语无伦次,举起自己血和土混在一起的手,这一路上她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手上是昭韵的血还是自己的血早已分不清。


          “谁让你们闹到永乐宫的。”低沉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文帝走到越姮身边拉上她的手,“少用这些小聪明来哄骗朕,内点伤就哭天抢地,当初阿恒随朕上战场时受的伤险些丢了半条命,把她送回去,别扰了皇后。”拉着越姮便往里走。


          “陛下....”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人赌了嘴拖走。


          “陛下应该听她说完的,若是昭妃真的有事...”


          “她才不会有事,她可是聪明的很,背着我把翟媪送走,那下一个走的会不会是她,主意都打的朕身上了”


            “陛下还是去看看吧,我可是听说陛下早上发了好大的火,若她真的在耍小聪明陛下就再骂一通。”越姮调皮的眨眨眼。


            “胡闹,”文帝嘴上说着,还是抬腿往外走去,脚步略显着急。


                                                               十

           

   文帝踏入长秋宫,只听到女孩的哭声和秦媪一声声的唤着女公子,推开门入目的是满盆来不及倒的血水,再往里是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人,他感到了害怕,好像又回到了神谙死去内天,当他看到神谙眼里的不舍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后悔,而现在他有一次有了这种感觉,害怕昭韵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留给自己。“太医,叫太医...”曹成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文帝一嗓子喊了回来,连滚带爬地出去。见屋内没人注意自己,摔了门出去又觉得不解气,跑出宫门对着门口的侍卫拳打脚踢“你们都聋了么,喊那么大声听不见,还不来告诉朕,要是昭妃有事你们脑袋也别要了。”

          “陛下不是您说....”

          “我说,我说什么,气话懂不懂,一群废物。”骂完又回了屋内。文帝觉得等太医的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袖袍不敢说话,他害怕是自己的内碗药要了她的性命。太医把了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看着坐在床位的文帝唯唯诺诺,“有屁快放。”不耐烦,愤怒。太医跪倒在地“臣无能,娘娘怀孕月余胎像不稳,昨夜,昨夜...娘娘又喝了药,两相冲撞使得娘娘气血两亏,由于流血时间太长,臣只能保下娘娘的命,至于日后能否有孩子....”

          “那你还等什么?”文帝的脸越来越黑,恨不得把跪在地上的人抬起来让他少废话。


          太阳下山时,昭韵的脸色才有些缓和,只是人还不见醒,文帝又皱着眉看着太医,太医说“娘娘现在没有活下来的意志,要给给她希望,跟她说说话,她能听到的。”说完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空气。文帝刚想开口,又怕自己一开口她会彻底放弃,伸手指了一旁的秦媪“你来。”

          昭韵好像又回到了琅县,看到阿父与一众学子高谈阔论,阿聆拿着草编的小兔子捉弄人,而阿母总是含笑在一旁看着,她想再去抱抱阿母,想再去撒撒娇,却掉进了繁华的都城,入了都城自己不再是昭家阿韵而是长秋宫的昭妃娘娘,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而他透过自己看到的确是另外的人。“娘娘,娘娘....”最秦媪的声音,她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好远,她好累,她说“傅母,让我歇歇。”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你再不醒来便看不到秦媪了。”秦媪,傅母,不要。她加快脚步,终于随着一声“傅母”昭韵睁开双眼,看到身旁的文帝先是惊恐,渐渐变成绝望。文帝自然看到她眼神的变化,心中升起怒火,死死抓着昭韵想要抽回的手,昭韵像是没感觉一般任由他再用力也没有反应,“陛下,娘娘还病着。”还是跪在床前的秦媪看着昭韵的手越来越红才大着胆子出声提醒。看着长秋宫里几个婢女,本想重罚又怕昭韵激动,仅仅罚了一年俸禄便把她们轰出去,自己陪在她身边,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饶是昭韵再故意视而不见也有些扛不住“陛下不用担心,我没事儿了,陛下先去忙吧。”虽然是轰自己但好在她愿意和自己说话“我让皇后遣几个得力的人来。”

           “不必了,就秦媪几人挺好的,清净。”

          “别任性,你现在还病着这几个小女娘不顶事,秦媪也有伤,”说到后面文帝有些心虚“找几个人来朕也可以放心。”昭韵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曹成的声音问“翟媪你不是走了么?”翟媪来不及回答就跑进偏殿,“娘娘,娘娘您...”

         昭韵扯开嘴角“我没事儿。”文帝一脸惊讶,反应过来便是愤怒,后悔。她骗自己,宁可舍了孩子也不告诉自己真相。文帝看着虚弱的人真想把她拉起来问个明白,当天为何不对自己说实话,最后也只是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嘱咐翟媪好生照顾便回了崇德殿。陛下生气倒霉的便是朝堂中人。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唇枪舌战,气的文帝踹了好几个官员才解气。

   昭韵自文帝走后便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摆弄,躺在床上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连喝苦药也不似以前那般要哄上好久,这一躺便是半个月。

          

            这日,昭韵精神极好的捧着本书坐在榻上,半个月来,文帝每天都让医官来诊脉,再去崇德殿回话,今日来的不是熟悉的孙医官,来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太医院常服,头发束在头顶剑眉入鬓,本应有些勾人的凤眼却不见半分邪魅,饶是昭韵也不由的赞叹一句好皮囊。她向行礼的人虚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伸出纤细的手腕。

  林涧上个月才到太医院,曾经听前辈们议论过,长秋宫中有位昭妃娘娘鲜少有人见过,只有陛下信任的孙医官才见过几面,只是今日陛下身体不舒服召了孙医官,又是只有自己当值,曹公公自然把自己提来了长秋宫。行礼时上头的人并不开口,只是伸出一只葱白的手,迎着阳光内支手好似变得透明一般,只有手腕上珊瑚红的镯子困住了想要飞升的人儿,他大着胆子抬头看去,眉目柔和,一双眼似含着如水柔情,不施粉黛的脸色有些苍白,迎着阳光就像自经常看到文人墨客笔下的的玄女般。“咳...”咳嗽声唤醒了他,对上小宫女有些敌意的目光有些尴尬,而内位主子似是没看到一般依旧看着手中的书,才让他定了些心神。搭上手腕,他在心里惋惜,好好的人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不久前的小产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原神。他记得曹成说过,只需像陛下回禀即可,他慢吞吞的收拾东西,踌躇是否开口,“太医可有话说。”他听了他的话,也顾不得曹成的叮嘱,“娘娘趁着日头正好,可以多出去走走。”

  “陛下可是不让你们和我多说的,太医不怕陛下责怪?”话中带着些许玩味。

  “这...”

  “行了,去复命吧,我知道了。”昭韵只在最后看清了来人,倒是个俊俏的。

  都城中的官员都在议论这几日陛下好生奇怪,其他时间拜见陛下都要经过曹内侍之后等上好一会儿才能见到陛下,宫中更是在传陛下下了朝就去长秋宫,就连奏折也是让小黄门送去长秋宫,还总能在宫外听到一些淫秽之声,直到传到越皇后耳中,她不相信文帝会胡闹成这样,下令将传谣言者下了浣衣局才止住谣言。其实这些谣言有一部分说对了,文帝确实在长秋宫,也命人把奏折搬去宫中,只是接连几日连昭韵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传出什么声音。太医嘱咐:昭韵刚刚小产,身子虚弱,不能行房事。而昭韵这边则以怕过了病气给文帝为由避而不见。

  

                                                         十一

  

  “女公子,陛下又来了,曹内侍前几日已经见到你出门晒太阳,要是再不见恐说不过去呀。”秦媪端着药进来说到。

  “无妨。”早晚都要见,躲的时间也够长了,正说着便见文帝从外面走了进来,没有径直去正殿,而是拐了个弯进了偏殿,翟媪拽了拽昭韵的袖子,她却像没感觉一样继续低头看书,文帝坐到对面时才移开视线“阿韵感觉可好些?”文帝柔声问着。

  “多谢陛下关心,我好多了。”说完继续看书。许是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她不会答应,觉得直接采取行动更好,只见文帝脱下披风把昭韵裹了个严实,打横抱起她就朝正殿走去,翟媪担心文帝胡来想上去劝阻,却被曹成拦在不远处,只能眼睁睁看着文帝抱着人离开。昭韵没有吵闹,任由文帝抱着走,直到把她放到软榻上僵硬的身子才慢慢放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书。而文帝走到不远处的书案旁批阅奏折,余光撇到榻上人的小脸上的浅笑。

  用完晚膳,文帝本想以屋子太大为由留下昭韵,却让她以为陛下身体着想抢先离开。晚上,昭韵本来已经睡下,又听到曹成在外面焦急的喊:“娘娘陛下忽然发热您快去看看吧。”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发热请太医呀,我又不会诊病,终究是腹诽还是打开了房门,就见文帝抬脚迈进屋里,半点不像生病的样子,“你...”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来人已经在床上躺好摆好睡觉的姿势,“殿里太大,现在北方旱灾宫中应削减用度,两个殿里都燃炭火太浪费。”听了他的话昭韵不知如何反驳,冲担心的翟媪眨眨眼才关上房门。

  

                                                    十二

  

  众人都不知道本来好好的陛下出去一趟为何是被人抬回寝殿的。太医的诊断是“急火攻心”,皇后看着床上的男人,这么多年岁月好像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白发甚至都很少见到,她忽然有些羡慕神谙阿姊,在他最念着她的时候离去,在他心上铸上烙印。

  “阿韵。”声音嘶哑,惊的众人前去查看,人不见清醒只是喃喃着一个名字。

  “去把昭妃请来。”

  “可...”曹成有些为难,但还是屈服于越皇后的威严。

  昭韵来的路上得知陛下出了长秋宫就晕倒了,还在纳闷什么事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崇德殿门前,隔着兜帽看到一身水红色广袖撒花百褶裙,内着浅色纱衣,衣领处若隐若现描金凤凰,她知道来人是皇后忙欠身请安,越皇后阻止身旁的嬷嬷将要出口的训斥“进去陪着吧,陛下还没醒。兜帽就留在外间吧。”

  她是存了私心的,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容貌能让陛下这样神魂颠倒,透过掀起的白纱,对上内双如水一般的眼睛,接着是小巧的鼻尖,面无表情都在含笑的唇,越皇后紧紧抓着身旁嬷嬷的手,生生咽下到嘴边的“神谙阿姊”。昭韵将兜帽递给翟媪,转身向内室走去,对于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内室只有张太医和一个小黄门守着,看到昭韵进来行了礼便退到外室。

  昭韵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忽然有些局促,从前自己面对的他是强势的,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害怕,几次同床大多也是在自己睡熟时他才出现,现在看着昏睡中的他竟感到有些心痛。她蹲下身坐在床边的软凳上,歪头趴在床上看着他,手慢慢靠近他的,指尖相触的一瞬间昭韵就缩了手,嘴角弯出弧度,像一只偷腥的猫。

  

  昭韵是被手上的疼痛唤醒的,睡眼对上男人锐利的双眼,下意识的反应是向后缩,“别,别走。”她以为他又将自己当成他人,便任由死死地攥着自己手,“别离宫,我不会...”离宫?昭韵有些发懵,脑中灵光闪现她记起自己和秦媪的对话:

  “女公子这几日都在看山河著,这都翻了好几遍了,换换别的吧。”

  “我在想以后出宫想去哪里生活。”秦媪没接话,也不敢去看昭韵。

  “总是要心里存着念想的,要不然在这宫里还有什么指望。”

  “你还在责怪陛下?”秦媪不是看不出自家姑娘对陛下的心思。

  “没有,”昭韵摇摇头“我甚至有些庆幸,要不然以后孩子大了我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的父皇把自己的母亲关在这里,只是因为长的像他心里念的人?还好以后也不会有了。”说完又自嘲的笑笑。秦媪不敢接话,由着昭韵继续说“总有一天我要去看看秦王政的咸阳宫和阿房宫,看看那付之一炬的灰烬和曾经的繁华。”她好像已经去到那里,眼睛微眯,谁也没听到门外的动静。

  昭韵脸色渐渐泛白,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恐怕不会放过自己吧。“你不想留在这儿?”被身后的声音惊的猛然站起身,跪在越皇后身前,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惊到。“我助你出宫怎么样?”

  “当真?”不知怎的,她愿意相信第一次见面的越皇后。

  “两日之后你便离宫,我帮你,走的越远越好。”

  “为什么?”总要问清楚的地吧,昭韵想。

  “从前我只以为你蛊惑圣心,如今见到才知道是他自己不愿出来,还有若你真是她,想必她也不想再陷于这里。”越皇后承认自己也有私心,她是嫉妒她的。

  

                                                        十三

  

  昭韵不想知道越皇后如何说服三皇子又如何说服霍不疑,此时坐在马车里她并不觉得开心,回想两天前躺在床上的男人和紧握自己的手,她摸着曾经被攥疼的地方,没有余温,越来越小的宫城直至消失在视线里,鼻头一酸流出的一滴泪也隐在她咧开的笑容里。

  

  两年后

  “阿母!”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从不远处向着昭韵跑来,昭韵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张开手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轻轻擦去她头上的汗珠说“阿泠这是去哪了弄了一头的汗?”

  “我去看刘伯伯收麦子了,他手中的镰刀可真好看,”昭韵总是奇怪一个小姑娘怎么老是对镰刀感兴趣,“阿父去给尹家婶婶诊脉了,让他们张罗...婆婆。”小嘴一刻不停的和昭韵说着她这几天不在的新鲜事,直到昭韵拿出枣花糕她才消停。

  “林涧呢?”她转头问跟在女孩身后的嬷嬷。

  “家主在药铺,这几日天热中了暑热的人多,家主吩咐在药铺煮上绿豆汤,估计得晚些时候再回来了。夫人要去吗?”

  “不了,阿泠吃好了你带她把前几天教的诗词温习一下,我先回屋收一下。”昭韵带着秦媪和一众拿着东西的小丫头朝后院走去,留下几人收拾东西,其余几人准备热水伺候昭韵沐浴。沐浴后,昭韵穿了一身杏白色的寝衣坐在镜子前,摆弄着还没完全干透的头发,看着身后几人忙绿着,“内个包裹我自己来吧。”包裹中只有两个盒子,并不打开却被她放入了梳妆台上锁的格子里。昭韵从镜子里看秦媪一直看着自己便找借口支开了其余几人,“傅母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女公子要和林公子一直这样吗?外人口中的恩爱夫妻,在家里却...”秦媪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一看就是寻思了好久。

  “当时我们说好了他帮我调理身子,我帮他照看阿泠,并且我还能帮他挡掉城里不必要的桃花不是?”昭韵说到这里眉眼含笑。

  “可是小女公子越来越大,要怎么同她说呀!”

  “也是,阿泠年龄大就好糊弄了。”她好像并不担心,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傍晚,昭韵以舟车劳累为由并没有去前厅用饭,她躺在床上出神,当时自己出了都城并没有按照霍不疑安排好的回到琅县,她怕文帝回去家里搜查,便只让霍不疑送翟媪回东海王封地,自己则带着秦媪游历北方最后定居在了邺城,冬天来葵水疼痛难忍,恰巧到了林涧的药铺,才知道他已辞去太医院的官职,为了见识更多病例著书便带着妻子北上,在这里生产也在这里去世,林涧觉得自己亏欠亡妻决定留在这里守着她。后来再找他调理身体时,就见到他正对着一个两岁的女童犯难,昭韵喜欢小孩子,去的次数多了小女娘和她也越来越亲近,愿意和她学些什么,林涧便请昭韵到家里做先生,报酬是帮她调理身子。时间久了周围人渐渐有了猜测,就连秦媪有时候都在劝,昭韵却笃定林涧对他亡妻的心思,二人也有了默契。

  繁杂的思绪抵不过疲惫的身体,昏昏沉沉中昭韵好像看到了内张自己认为一直是噩梦的脸,他坐在自己床边满脸担心,他还不知道自己逃跑吧,她想。昭韵看到自己央求储君和霍不疑宽限几日再离开都城,说是来这儿这么久却逛都不曾逛过,但还是被程少商看出了私心,自己在等宫中的消息,三天后储君带来圣上身体好转,自己也不再停留。

  

                                                         十四

  宫中人都在奇怪,两年前清醒后的文帝去了长秋宫,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一场平静,照常去永乐宫用膳,指导储君国事,就好像长秋宫中的人从未来过,曹成有时候都会怀疑陛下是不是失忆了。都城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宫中也有人说不过是陛下宠幸过的一个玩物,渐渐地就在众人以为文帝彻底忘了昭妃娘娘时,文帝却提出要北上。这是他第二次北上,第一次是为了散心,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人们众说纷纭,朝中重臣意图阻止,却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有人提出他就应承,下了朝还是命人准备出行事宜。甚至有人求到越皇后眼前,烦的皇后称病落了永乐宫的锁。

  出了都城曹成落实了心中的想法,陛下一直没忘记,一行人马先去了琅县,监视昭家有一个多月又多番差人大厅打听,也没得出昭韵在哪儿,看来她不曾回家。文帝又想到她说过要去看秦始皇的咸阳宫和阿房宫,留下一部分人守着昭家,其余的又赶往西安,没打听到踪迹,本来已经被曹成劝说要回都城,恰逢留在琅县的人来报,找到了人,如今在邺城。

  

  邺城的街道已经被雪覆盖,走在路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和学堂里孩子们嬉闹的声音行程对比,落日的余光洒在白雪上,让它显得不再那么冰冷,也让人们不忍去破坏其中圣洁。昭韵在去年夏天提出要兴办学堂,她觉得在家教阿泠一个是教何不多教几个孩子,一起学不至于太闷。想法很好落实的也快,不出半月,学堂已经办的有声有色,虽然闹腾,但也开心。

  文帝坐在马车里听着孩子们的笑闹声,觉得甚是心烦。越来越多夫妻聚集在学堂门口,大门打开散学的孩子们在人群中找着自己的父母,有说有笑地离开,只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聚在一起闲聊,透过马车窗户看到昭韵牵着两个孩童站在门口,这时不远处药铺出来一个拿着红色毛绒披风的男子,“女夫子,你夫君来接你了哦。”昭韵捏了捏孩子地脸蛋,转头笑着对来人说“只有这几步路,你怎么还是出来了。”

  来人还没答话,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不好意思女夫子我又来晚了。”

  “无妨,不急的,下次要是来不及让他同我们用了饭再回去。”二人说话的空挡,男人将披风裹在昭韵身上有意站在风口处替她挡去冷风。昭韵低头看看旁边的小女娘,又看看自己身上的披风,责怪地对男子说“怎么不给阿泠拿个披风。”

  “我抱着就好啦,你身子不能着凉,要时刻注意着。”周围也有人听到二人的对话,纷纷调侃二人。

  “阿母我饿了。”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调侃,昭韵顺势抱起小女娘边裹进自己的披风边应着好。在听到阿母两个字后,曹成瞬间觉得马车里的温度比外头还要冷,他看着陛下眼中闪过狠戾,到嘴边的劝说硬生生咽回了肚子,半晌他才听到文璟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好,很好,她不愿意同朕有孩子,三年就同别人有了野种。”说完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昭韵抱着阿泠等着给学堂落锁的林涧,准备转身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如坠冰窖,内个声音她不会忘,从前这个声音会唤着自己“神谙”如今唤的是自己的名字,终于还是找到了。走进的男人周身贵气,身后跟着的也不似大户人家的小司,周围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想靠近又有些害怕。文璟走到离昭韵三步远的地方,阿泠瞪着眼睛看着他,她觉得阿母不喜欢他的靠近,因为阿母抱着她的手都在发抖。“阿韵。”他又叫了一声,似乎是打开了昭韵身上的开关,她开始慢慢有了动作,附在阿泠身边说了句话,放下她,慢慢转过身,他瘦了,眼底的红血丝让她有些心疼,曾经还算温柔的眼睛此时满是愤怒,看着文璟看看了自己身后,昭韵向前迈了一步,挡在文帝和身后二人中间,看着她的动作,文璟眼神更冷了几分,“孩子长的不像你。”终于还是他打破沉默,手伸进昭韵的披风揽住她的腰,向自己方向拉了拉,使她紧紧靠在自己怀里,红色的披风衬得她的脸更加白,慢慢靠近她,在双唇即将触碰的一刻拐了弯贴上她冰冷的面庞,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和我回去了吧。”

  昭韵死死盯着文璟,不接话,颤抖的嘴唇和身体暴露了她此刻的恐慌,见她不说话,文璟笑了,冲着身后人挥了挥手,马上,几个侍卫冲着林涧和阿泠走去“我跟你走。”昭韵抱住他的腰,眼中有了哀求,曾经他用一家人的命带走了自己,如今他又要用同样的方法带走自己,昭韵责怪林涧的懦弱也庆幸他的懦弱,昭韵感到绝望和无力。挥退了几人,文璟揽着昭韵并不动作,眼中的占有似乎在宣誓什么,片刻,他轻蔑地看了眼林涧,察觉到他的目光昭韵连忙说“我和他没有...”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已经被打横抱起,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马车上。一切都隔绝在马车以外,昭韵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再逃离,她也知道自己心甘情愿坠入他编织好的漩涡。


                                                             十五

  周围越来越熟悉的环境时刻提醒昭韵自己又入了都城,又一次踏入好不容易逃离的地方,“我不想被关在长秋宫。”半个月来昭韵说了第一句话。身旁的文帝抓过她的手应了声“好”。昭韵看着他的温柔,她不知道文璟是把温柔给自己还是要给内个人,她愿意让自己相信是给自己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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